Ch1  轉動的時間

 

我們,總有一天定會迎向死亡。

 

 

德國布蘭登堡

天空是鉛灰色的。冬天早晨的空氣冷冽得似乎會奪走行人的氣息。一排的白樺樹佇立在馬路旁,樹梢積著昨晚降下的雪。

莉莉‧安德列森將車停在路旁,黑色的馬靴踏在雪上,雪地上層的積雪似乎還柔軟著,印下她深深的鞋印。她皺起眉,似乎覺得積雪真是麻煩,但也僅僅皺起眉沒多說些什麼。

車裡溫暖的空調和室外乾燥且冰冷的空氣明顯成反差,她扣上灰外套最上層的扣子,開始慶幸沒帶那個孩子出遠門。這麼冷的天氣,才十歲出頭孩子肯定受不了。即使是個超早熟的小鬼。

抱起放在後座的一束波斯菊,那是昨晚下飛機時向快關的花店老闆求來的,她的上司只給她一天的假期,根本來不及她一早起床等花店慢慢開。

輕輕關上車門,莉莉看著公墓裡的景象。

是的,這裡是布蘭登堡郊區的公墓。

十字架並列一排在眼前,井然有序的可怕。

她的父母親就躺在這裡的某一角,永遠沉眠著。

走過熟悉的小徑,六點多的墓地裡安靜的可怕,像是排除塵世裡一切的聲音,獨自形成一種處於世界之外的空間。莉莉正打破這種氣息。她循著記憶,踏在每個造型一模一樣的墓碑之一面前。

地上放著ㄧ束枯了差不多的花束,莉莉將手上那把正怒放的花放在旁邊。伸手撥去墓碑上的積雪,她淡藍的瞳仁仔仔細細瞧著墓碑上的字句,以及刻著父親與母親的字。

今天是她父母親的忌日。

七年前的她正值花樣年華,噩耗從北方傳來。她那時在義大利羅馬。

莉莉沒能見上父親與母親的最後一面。這個墓碑是與父母親有交情的好友替她先下葬。

從那時,她的時間停止。她的聲音沉寂在死亡之中。

因為父母親死去後她一無所有。

 

她蹲在墓碑前。

指腹順著刻痕寫下,她在夢中無數次呼喚的名字此時此刻在眼前。

莉莉吐出一口氣,白煙在眼前,最終散去。

 

半晌,她輕輕低喃。

──父親、母親,我有想守護的東西了。

 

死去的人死去。

時間還再動。

一個人的死亡無法阻止時間洪流的前進。

明知道這個道裡,但莉莉依舊放任靈魂沉淪,活得行屍走肉。她曾經期許世界末日,連同這個世界與她一同死亡。

然而,

見到那個目光清澈的孩子之後。

莉莉她終於明白朋友為何能在父親死亡後振作那麼快。

那孩子瘦小的手臂擁抱住她,小小的、暖暖的,彷彿彌賽亞降世,所有一切痛苦離去。

她靜止的時間開始走動。

莉莉立即明白無論如何要好好守護住這個孩子。不是因為孩子母親的請託、不是因為工作、更不是因為有利可圖。

不過是,那孩子給予她活著意義。

 

站了起來。莉莉順了順灰色大衣。

天空是鉛灰色的。

再看一眼父母親安眠之處,莉莉轉身離開。

 

 

電話響得不是時候。

莉莉瞥了一眼來電號碼,發現那通電話不接不行。將租來的車開往路旁,按下通話鍵,對方粗暴的嗓音隨之而來,幸好事先將話筒拿離耳朵。

『──喂,聽說妳在美國生了女兒嗎!』

毫無婉轉,非常直接的問話方式。同學那麼多年,他說話越來越直接。

「史庫瓦羅,早安。」

『誰跟妳問早!妳這個混帳,拜託妳聽人說話好嗎!』對方連珠似彈開口。

「是說你工作時間那麼早嗎?現在七點多,要不要轉入我們部門,每天早上九點上班喔!」

『喂喂喂!安德列森!我問妳是不是在美國生了女兒!父親是誰!』

「啊、當然不是我生的,史庫瓦羅,我不認去美國出個差能搞大肚子,並在兩個禮拜之內生一個十幾歲的娃。況且,我是不婚主義者。至於那孩子的生父嘛……可能已經成為謎底喔,因為連那孩子都不知道。」至於孩子母親那邊,她完全套不出任何話來就是了。

『……是嘛?算了!還有,我不打算轉去那個弱爆了技術部,我看還是妳轉過來會比較好!』

「那是不可能的事,前線人員死得早,我發現生命的美妙之後堅決換組!」事實上,在和那個孩子見面之前,她總是衝第一個的那個笨蛋,「是說,史庫瓦羅你一大早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問我這件事?」

太不科學了,那個眼中只有老闆的變態竟然會關心我的交友情況!

『……沒什麼,沒事。我掛了!』史庫瓦羅瞬間沉默幾秒,而後開口。

莉莉沉默看著終止通話的手機。

她完全不知道對方打過來究竟要做些什麼。

──是說我領養個孩子為甚麼會傳到他那裡?

時間七點三十二分,莉莉沒有考慮老同學忽然發神經的理由,因為她待會要搭上飛機,飛往瑞士蘇黎世機場接人。

 

莉莉曾經有一個相當幸福的家庭。

音樂家的母親和工程師父親,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工作。

曾經的安德列森家族是用藥專家,在那一邊的活動據說相當有名。十幾歲上黑手黨學校時,父親雷奧哈德‧安德列森曾用很嚴肅的語氣向她敘訴家族史。

但也僅此而已。

安德列森。

它的所有一切在父親口中呈現,但還不及接觸家族的核心,父母親死在一場車禍中。

這是一種警訊。

父母親出事時,她立即明白這是個警報,辭去原本在一家化學相關研究的公司的工作,投奔到南義大利黑手黨教父的名下。幸好母親在多年前替她留下一封引薦信,彭哥列才毫無保留給予她庇護。

據同學史庫瓦羅說,當時她父母親一死的消息傳出來,莉莉‧安德列森的項上人頭在黑市裡的價值快比現任彭哥列首領還高。她只要晚幾天做下決定,保證現在不可能安然無事活著。

二十初頭的莉莉完全不明白安德列森這個姓氏的意義。

但三十歲的莉莉知道為甚麼那麼多家族想要抹殺掉她。

 

依著空服人員指示的聲音,到了義大利羅馬的莉莉‧安德列森規規矩矩排在隊伍裡,等著出海關口。

據可靠的情報,目前有三組不同人馬的人尾隨她從美國過來。其中兩組她大底可以猜到,安德列森的死對頭漢諾威家族,以及想取得安德列森家秘藥的康頓老頭,自七年前他們兩個家族和她勉勉強強維持這種危險平衡,可能因她背後有彭哥列的關係,不敢貿然動手。

然而第三組是怎麼回事?

在美國出差的兩個禮拜期間,她做了什麼事嗎?

又或許不是針對她。

艾莉亞小姐那邊應該做足萬全準備才對,那孩子的身分應該只有身為母親的艾利亞和不屬於他們家族的她知道。

第三組人馬到底是針對她安德列森,亦或那個孩子?

指腹揉了揉太陽穴,越想越覺得頭疼。

莉莉往手機裡輸入一連串訊息,按下傳送。她現在的情報太少,現在應擺在第一的順位應該是確認那孩子的平安。

這麼想的她先去提行李,而後和來接她的人會合。

 

「莉莉!」

燦金色蓬鬆的頭髮,乾淨的面容如果忽視臉上近乎傻氣的笑容應該相當帥氣,青年穿著一件軍綠色的大衣,身旁站著ㄧ名黑西裝戴墨鏡的保鑣。

莉莉一到出入口,青年的嗓音很快抓住她的視線。

她懊惱的嘆了一口氣,心中無限想忽視掉那名青年,卻還是拉起行李箱往那邊過去。

「好久不見,羅馬利歐。」

「小姐、好久不見。黑色相當適合妳。」

穿黑西裝的男性規規矩矩回答。

「啊啊、謝謝。」

即使面對稱讚,她的表情不見喜悅。

莉莉拉了拉髮梢,原本淺金色的短髮在瑞士機場附近的旅館染成黑色,她本來是想誤導可能跟蹤在後面的敵人。誰知道一下飛機就被認出來。

「喂喂、我呢我呢!」金髮青年不甘被忽視竄到女性面前,「為甚麼每次都忽視我!」

「好吧,勉為其難和你打聲招呼,好久不見,加百羅涅。我家的孩子呢?」

「那根本不算打招呼吧!最後那句才是重點!」

「是沒錯啦,加百羅涅,恭喜你終於明白重點越是簡短。」

「……」加百羅涅第十代首領朝一旁最得力的手下求救。

「潔西小姐目前被安置在加百羅涅裡,畢竟小姐妳和那孩子的班機差了三個小時,BOSS想說先讓潔西小姐休息下。」

莉莉瞇起帶著有色影形眼鏡的黑眼,面無表情沉默地瞧著青年,最終開口:「信得過嗎?」

迪諾詫異地盯向女性,很快收起複雜的神色,一如往常彎起眼笑說:「對。至少放在信得過的手下裡。莉莉、倒是那孩子的父親是誰?」

「啊?」覺得這個問題相當有既視感,莉莉先是愣了一下,「為什麼你和史庫瓦羅那個傢伙問一樣的問題?那孩子的父親大該只有孩子的母親才知道,如果你想成為孩子的父親,我想應該勸你打退堂鼓,身為難得沒有嫌棄過你的友人,孩子的母親身旁可是有一位死忠的騎士喔!」

「我對成為孩子的父親才沒有興趣!是說上一秒嫌棄我的明明就是妳!」

「啊啊、羅馬利歐,能幫我提這袋嗎?裡面是吃的待會要放在最上層。」

「……拜託妳聽人說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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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個人因素以及課業,下一篇更新在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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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皋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