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Land

CH3 你有意見嗎

過肩的墨綠色長髮散在枕頭上，眼簾闔上，細密的睫毛隨著呼吸若有似無顫抖。潔西熟睡的側臉安然靜默著，莉莉把退到潔西小腹上的被子拉好，便輕手輕腳下床，模樣甚是小心。

時間早上七點，由於已經不是一個人住了，莉莉不像以往睡到八點過後，在極限地時間內衝往工作地點打卡。

她住的住宅是工作單位配給的，在巴勒摩郊區，開車大概二十分左右到辦公室。

一廳二臥加廚房，公寓相當老舊，但就空間來說非常寬敞。一個人住時很大，兩個人住還好，有時候還能借同事過夜之類的。

簡單的漱洗完後，莉莉從冰箱拿了瓶家庭用的牛奶直接喝，冷冽的溫度瞬間使她打了個冷顫，幾口下肚才將牛奶放回冰箱。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她肯定一早會被敲頭外加一頓經。

可惜，至十四年前到黑手黨學校後，父母不在身邊，這個習慣來不及被他們根除，一直保留到現在。

打開瓦斯，往平底鍋裡放些油，莉莉打了兩顆蛋，而後將吐司放入烤吐司機裡。一個人生活久了總有一天會磨出些生活技能，以前被教官活生生丟在無人島上，而且同組跟她一樣是個生活廢，那時她發誓至少要學個生火技能和至少把食物煮熟的能力──餓個三天，縱使腦的智商再怎麼高也是會被飢餓感驅使成野獸！

鍋裡發出滋滋滋的細小聲音，蛋白質的化學反應和油產生美好的味道，她熟練地漂亮將蛋翻面，而後從冰箱拿出培根切塊。

「……莉莉？」

身高不到一百四的孩子裹著棉被站在廳堂，墨綠色的長髮蓬鬆雜亂，潔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甜軟的嗓音因為剛醒顯得無力。

「啊、潔西，妳醒了，早安。」

「……早安、莉莉。」

潔西慢了一拍才回應。緩緩打了個哈欠後，她站在原地迷迷茫茫，好像又快睡著。

莉莉想起年幼的自己。只可惜廚房裡站的是金髮灰眼的父親，她母親的廚藝一向慘不忍賭的可怕。

「快去洗把臉、潔西，我快煮好了，今天要喝牛奶還是橙汁？」

潔西努力的睜開深藍色的大眼，而後忍不住再打了個哈欠。

「……要牛奶。」

冬天的西西里氣候較溫和，雖然溫度低了些，至少不會像夏季那樣悶熱得叫人煩躁。

莉莉在女式西裝外加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而後替潔西繫好圍巾。

「嗯、還有什麼沒帶嗎？」

「沒有！」

完全清醒的潔西精神飽滿回答。

拍拍年幼孩子的頭，要她快上車。

時間八點二十分。

自美國出差回來已過了四天，第一天用半天的時間耗在飛機上，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沒起床，從卡塔尼亞一路直奔巴勒摩，勉勉強強在九點之前衝進辦公室，將任務資料丟到現任上司桌上，又請了半天的事假。

莉莉覺得那幾天彷彿被竹竿驅趕的鴨子，恐懼在後頭追趕，非要跑到安全的地方才肯允許自己停下來喘口氣。

「姐姐、『日本』是個怎樣子的地方？」

坐下不到幾秒，副駕駛座的潔西眨了眨遺傳於母親的深藍瞳仁，這麼開口。

莉莉愣了愣，但表情依舊沒什麼起伏，說：「不再討論關於周末如何度過嗎？」虧她準備好說詞了說。

「才不要呢！」潔西調皮笑了笑，「我才不要在周末迎接義大利文老師！」

「啊啊、真可惜呢！小潔西，上學之前起碼要將幾句學好喔，雖然英文是可以溝通，但可怕的是會有語文課呀！」

「阿武哥哥說今天要去羅馬搭飛機，他問我要帶什麼禮物！莉莉、『日本』很遠嗎？」潔西狡猾地眨了眨眼，原本聽到義大利文後皺成酸梅臉的臉蛋豁然開朗。

「小古靈精怪！」莉莉朝孩子露出笑容，嘴角揚起，色素淡的藍眼彎起如彎月，「潔西越長大越調皮呢！」她忽然想伸手揉揉那孩子的頭，可惜現在駕駛中。

小時候的潔西才不會這麼狡猾的轉移焦點──雖然技巧相當生澀，那孩子在美國時相當乖巧，領養她的老夫老婦總跟莉莉說潔西相當體貼，是個笑起來很溫暖的女孩子。

而現在，12歲的潔西依舊是個溫柔的孩子，且多了分調皮，像隻養久的家貓，偶而會鬧鬧正專心的你。

「才沒有呢！安娜說我是最乖的小孩！」女孩子鼓起臉頰反對，「阿武哥哥說『日本』也有迪士尼樂園喔！」

「兩隻腳站著的老鼠那個？」對這方面不太關心的莉莉憑著印象說。

「是米奇和米尼！但潔西比較喜歡奇奇和蒂蒂！」

奇奇和蒂蒂又是什麼！

內心保持著疑惑，莉莉察覺道再往這個話題說下去她會腦子一片空白，年幼時期的她最常看的節目是母親隸屬樂團的相關節目，拉小提琴的母親總站在最前面，第一眼就可以見著，不用在眾百人之中慢慢尋找。

將潔西送入保母家，年輕的大學生牽著墨綠長髮女孩，她們站在門口朝她揮手。莉莉搖下窗口，揮了揮手，而後將車開往另一個方向。

彭哥列的大宅雖位於巴勒摩市區，但並不在人口集中的鬧區，它落座於一般人很少會去的高級住宅地段，這區大多住些政商名流，有時候莉莉還會看見報紙上常出現的人。

然而，她對於這些沒有什麼興趣。將車滑入停車格，莉莉拉了拉大衣衣角，才下車。

啊、好冷。儘管緯度低的義大利已經比德國暖很多，莉莉還是忍不住抱怨冬天的氣候。十度以下的空氣冷冽地接觸沒有衣服裹著的皮膚，膚色比義大利人白皙的莉莉的臉頰上很快泛紅。

父親和她的體質一樣，冬天每次外出，母親總會帶點朝笑的意味說他們父女倆帶顆蘋果上路。

「莉莉！」

出了停車場，同辦公室的伊凡‧杜喊住她的名字。

莉莉停下步伐，等那名嬌小的同事跟上自己。當然，她是站在有暖氣的室內隔著玻璃等著。

「嗚哇、今天早上真冷！」伊凡快速闔上門，不讓冷風吹進來。

「早安，伊凡。」裹著圍巾，雙頰凍紅的莉莉面無表情向同事道早，順道表達自己的意見「我覺得入冬以來的每天都很冷。」

伊凡眨了眨深褐色的眼睛，帶點嬰兒肥的臉讓她看起來不像成年人。她彎起眼角笑了出來，「莉莉從入冬以來就一直說這句話呢！」

「要是人類有冬眠的習慣就好。」

莉莉不介意換個方式表達對冬季的惡意。

「安德烈森！」讓莉莉從一大堆數字回神的是青年略帶暴躁的喊話。

突如其來的聲音始莉莉瞬間僵直身子，回首後發現是現任銀髮上司，她緩緩的鬆了口氣，語氣一如以往漠然平調：「啊、獄寺先生。」然後，再轉身回去，研究如何攻略別人家的網路防衛系統。

現任上司獄寺隼人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想掐死部下的衝動，「妳這個混帳！」他嘗試將滿身怒意轉化成語言，可惜他的下屬心思在別的地方上。

「……安德列森妳明天去趟羅馬，十代首領特地交待的，相關內容都傳給你了。」心累的獄寺隼人放棄和下屬爭吵關於上司威嚴的相關問題，因為對方的性格是就算和她爭吵，她也會無視你帶刺地惡劣話語──和這種人吵架最心累，就好像跟玩具布偶對罵一樣，真的做了就是笨蛋！

莉莉連頭都不回，直接了當回答上司交待的任務：「恕我回絕，獄寺先生。」

「哈？」原想走人的獄寺隼人停下步伐，他交待地東西第一次被莉莉‧安德列森拒絕。

半晌，前面的金髮女性依舊我行我素敲打著鍵盤。絲毫沒有打算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獄寺隼人用食指壓了壓太陽穴附近伏起的青筋。

──我要把她調走我要把她調走！

比起初中時期的自己成穩多了的青年暗自下定決心，他想，眼前那個混帳女人該慶幸面對的是現在的自己，要不然初中的他肯定自己會將這裡炸成一片廢墟，連同那個女人。

「喂、理由呢！那可是十代首領親自交代的，安德列森妳有什麼意見嗎！」

「啊、那個呀！」金髮女性揚起頭，稍微停頓下，而後又將視線回歸電腦螢幕上。她的語氣一如以往冷淡到讓人感受不到情緒變化：「獄寺先生，我家有個未成年的孩子，依人性道德不能獨自將一個孩子丟在家裡好幾天呀。」

重要的事物還是待在自己身邊最安心。

「什麼跟什麼呀！明明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的妳還領養孩子，嘖、拜託下其他人看看，這個任務必須要妳才有辦法──雖然我是不知道哪邊需要，但十代首領千交代萬交代說這次必須由妳跑一趟！」

聽見上司說的最後一句話，莉莉愣了愣。螢幕上新視窗開起的速度因為她停下手指而越增越多。她素來沒有情緒變化的臉蛋難得皺起眉，不過獄寺隼人目前面對女性的背後，不然肯定感到訝異──彭哥列誰都知道莉莉‧安德列森是個面攤，連被手槍抵著太陽穴都能處之泰然威脅拿手槍的人！

眉間的痕折很快消去，莉莉將一股萌生出來的怒氣全用在敲打鍵盤，喀喀喀的把那些不斷出現的視窗一一刪除。同時，莉莉開起加密信件，飛快地看過沒有幾行字的信件，最後依照慣例刪除它。

即使文件加密，能駭進去讀取的人還是存在。

「我知道了，獄寺先生，明天我會和其它人匯合的。」

莉莉更改回復的答案。平淡的語氣合著幾乎快將情緒具象化的鍵盤聲響。

獄寺隼人微皺起眉，他似乎習慣在猶豫的時候做這個動作，最後，碧綠的雙眼移開，沒有開口。

莉莉‧安德列森。

這個名字一開始他並不怎麼熟悉，畢竟金髮女性來他這個部門是近一兩個月的事。

當初聽到這個名字好像在加百羅涅口中──不、不，應該在更早之前，他曾經聽過才對，但是，是在哪裡呢？

在獄寺隼人慢慢思考心中的疑惑時，下屬獨特的冷淡嗓音響起。

「獄寺先生，我記得您目前也是一個人住，晚上是否孤單寂寞，我家孩子可以用溫柔的笑容來治癒你喔！」

金髮女性提出不怎麼靠譜的問句。

獄寺隼人覺得頭痛起來。

「……喂喂喂、安德列森小心我扣妳薪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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