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Land

第八章  不可挽回

當實驗開始的時候，是沒有終止鍵與緊急按鈕的——直到結束。

＊

「……所以說、早點拿出來就好了呀！」

這麼說的女孩子露出甜美的笑容。

白色蓬鬆的頭髮，其下有一雙紅茶色澤的雙眼，模樣約11-12歲，看起來就好像哪個貴族小學的小孩子。但是，她穿的一身制服可是名門常盤台中學的校服，在學園都市裡，不會有人認錯這身制服的，就比如誰也不會不曉得「一方通行」這個稱呼的意思。

據說專收能力者的貴族中學，其教育與風格貫徹在招生標語「能為對社會有意義的人！」中完全顯現，被外校的人暱稱為「大小姐養成學校」。

然而，

少年眼前穿著常盤台制服的女孩子一點也沒有屬於女孩子給人的既定印象。

外表是很可愛沒錯啦，笑起來也會令人冒著法律上的風險犯罪啦！

但是、但是，比起「外貌」來說，這名女孩子給人的氛圍更加可怕。

如果可以的話，在少年的原則上，他是不會接觸這類人的。

「對了，這個要怎麼用？」

站在陰影中的女孩疑惑發問。

對此，少年的心弦立即緊繃起來，他感覺自己還能往背後的牆壁更加靠近，最好能融為一體！

「……我說呀，我只是問話而已噢！」

柔軟的腔調，纖細的聲音。

半晌，見高中生少年不發一語，視線轉往他處就是不看前方——也就是名為「雲雀麻理」的方向。

「『沒什麼可怕的啦！』——嗯哼，用大哥哥的話來說不是這樣嗎？」麻理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剛剛、你不是這麼對另外一個大哥哥這麼說嗎？」

少年也不曉得為什麼，眼前這孩子明明那麼年幼，就算真的是常盤台的大小姐，是能力者又如何？手腳這麼纖細，看起來只要隨便一抓就會哭起來，但是、但是呀……好可怕！

不不不，就算現在是法治社會，學園都市可是治權法外，像她們這種大小姐和他這種無能力者，如果出事的話黑箱作業肯定一大堆，而且這個人剛剛可是連眼都不眨直接直接發動能力耶！

他剛剛可是差一點點被燒起來，是的，那名年幼的孩子直接將火焰燃在他的頭髮上，直接對著活生生的人——不止是他，還有剛剛被他勒索的人，都快嚇死！

女孩子攻擊的目標可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少年分不清楚對方到底是level3或是level4等級的，誰也知道火的燃燒速度有多麼快速……如果他再晚一點發現的話、不、應該說如果他的反應再慢一點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灼傷而不是現在還有機會體會這份恐懼。

眼前的少女還能閒情逸致地提醒被他勒索的人說：「哎呀、你和他是同夥嗎？還是你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她說得輕描淡寫，越輕鬆，少年就越能感受到恐懼的重量。

是生理上、是心理上，本能瘋狂的咆哮，內心不斷嚷嚷快跑，可手腳早就動不了解，簡直在開自己的玩笑，少年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否則他怎麼會去怕一個還沒發育的小孩子呢？

然後，那個死胖子跑走之後，就是現在的模樣。少年不禁想要自問為什麼剛剛沒有一起逃跑？

「『你不是想要幻想御手嗎？那種能讓廢物也能擁有能力的夢幻珍品——不過，你這個死胖子能擁有什麼能力？就算能有超能力也只會是下爛三的東西吧？』」麻理一字一句重複剛才聽到的內容，還加上自己的評語：「我不知道剛才那個大哥哥會有什麼能力啦，但你的好像也沒什麼厲害耶！」

——才會造就這種局面。

有著一窩被燒成捲髮的少年艱難地吞下口水。他很想問眼前能力等級顯然比他高的女孩子說「妳懂什麼？」，這種天生就擁有高等能力的人懂什麼？

「如果大哥哥想問我們這種擁有高等能力的人懂什麼的話，我可以很清楚告訴你我不懂。」麻理笑得一片純良，但說出來的內容灼黑無比。

簡直像是要挑釁一般。

「——你是讀心能力者？」少年問，很快的又意識到不對。不對、剛剛明明有用火，一個人不可能擁有兩種超能力，所以說——有同伴？

麻理見少年慌張地張望像是要找尋些什麼。

「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噢。」她說，惡質地又補上一句話：「也沒有監視錄影器。」

——所以，無論做些什麼都可以！

就像是，為什麼老是有人喜歡挑這種地點做些灰色地帶的事。

「可是……」

「沒辦法嘛，因為大哥哥的表情太好猜啦！」

——太糟糕了！沒有什麼比現在還糟糕的事情！

麻理不再理會一臉寫著「我待會會不會被棄屍」的妄想症少年。

從別人手中拿來的硬碟在手中轉了一圈，她心滿意足的說了句掰掰，就轉身打算裡開。

往明顯仍陽光普照的大街上走。

「……妳不殺了我嗎？」

身後傳來少年略帶疑惑的發問。

比起發問，說不定比較像自問自答。

「欸？我為什麼要殺你？」在距離陰影與光線的分隔線之前，麻理忽然轉身反問：「殺人很麻煩的，還有處理後續，真的很麻煩喔！」然後自己回答了。

「對了，大哥哥還沒跟我說『幻想御手』到底要怎麼用呢？」

＊

人因夢想而偉大。

所以夢想的理念成為「超越」的基礎。

木山春生已經忘記最初的時候。

是小學時候的作文題目嗎？還是在戶外教學的發現？抑或從母親身邊得來？

名為「夢想」這種東西，究竟從何得來，木山已經無法追尋了。

每一次試圖去追找，回憶的卻是那群孩子。

然後被愧疚的情緒壓得喘不過氣來。

是的，是愧疚與……自責吧？

像她這種人真的可以用自責這種字眼嗎？

木山不曉得。

當初取得教師執照只是因為剛好可以取得而申請。

她從來沒真的想成為老師。

「老師」。木山覺得好像又聽見那群孩子這麼稱呼她。

她的人生規劃裡面沒有考慮過的字眼。也不可能考量。

因為她沒有興趣。

——那麼、事情是從何時開始變調的？

木山成為一名教師，一群小學生的老師。

沒有考慮過的人生，不在計劃上的項目。

這一件事情尤其突兀。

就好像一組完美排列的基因列裡，忽然出現的外來分子，那麼格格不入，甚至沒有辦法與原始生態和平共存。

所以，她至始至終，是不是不該答應老師的要求？

不會有人回應的，正如那群孩子已經不可能再次呼喚她。

深淵的深處是魔鬼的居所，與不可挽回的過往。

每一個不眠的夜晚裡，木山都會回憶那一場實驗究竟哪個環節、哪個步驟出錯的。從頭開始，一一回想，然後去驗證——是不是有哪邊可已挽回，是不是還有機會？她有自責、她深感愧疚，不可避免的沒有放棄，說的理性一點的話，就是為了擺脫這種負面情感，木山春生這個人一直沒有放棄，放棄拯救她曾經的學生。

無論如何，或許結局會更加淒慘，木山一直在尋求方法。

為了拯救。

為了解脫。

＊

『麻理，妳在哪裡？』

雲雀麻理接到同儕御坂美琴的電話，已經是她到達弓川萌實驗室的時候了。

「弓川實驗室。」麻理將手機夾在肩窩，另一手在側背包裡找尋感應卡，「怎麼了嘛、甜心？要和——」

麻理還沒說完，電話一頭可以很清楚聽見白井黑子獨有的嗓音在嚷嚷說姊姊大人是誰的之類的話。

「嘿嘿、就是知道小白井在，麻理才會喊甜心呀！」麻理說得理直氣壯。

『吵死了妳們兩個！』美琴的聲音有些遠，她可以聽見白井黑子憤恨不平在說怎麼可以只打我一個，雲雀前輩也在鬧耶！

狀況歡脫無比。

半晌，麻理找到沉在最下端的感應磁卡把門打開，話筒才傳來美琴完整的音量，說：『我問妳喔，妳還記不記得能力開發那堂課，我是說日向老師那堂通論課，他是不是說過可以借由外在因素刺激到腦，產生防衛動作或著內分泌？』

「借由感覺器官的刺激，誘發下視丘分泌激素的多寡，來刺激身體改造——這是能力開發的先驅，不過現在不是這麼用，這種方法太過慢，而且變因太多了。」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現在真的有技術實現的話，會用什麼感官去刺激？』

「欸？我想想。我覺得這有些天方夜譚，先不說真的有沒有技術，用感官這件事本身的條件太多，如果作為開發超能力的技術有太多限制，就是視覺來說，有些人先天沒有、或人造創傷；而嗅覺太不可靠了，每一個人轉換成的感覺沒有一定值；而聽覺決定在每一個人可以聽見的頻率範圍——好吧，美琴妳到底想問什麼？」

『妳在最後才問這個會不會有些太晚啦！』美琴吐嘈著，『就之前跟妳提過的幻想御手，我覺得它的操作應該是這樣。』

「啊？為什麼？」

『……總之就是那樣啦！』美琴總不可能直說從吃冰得到的可能性吧？大該會被……絕對會被恥笑的！

『就是只要排除不利因素的話，將環境限制在某種狀況下，妳覺得是哪種刺激因子呢？啊、說著說著我覺得我得出結論了。』

「……所以說，你是在浪費電話費？」

『誒、不是啦，我也是說著說著就忽然想通了，不然妳說說是哪一種。』

「可行性最高的那種。」

排除掉所有可能影響的變因，而且不受太多限制，答案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麻理掛掉電話，將手機塞入側背包裡。

她在入口處的登記表簽上名字，沒有任何人阻擋地轉入實驗室。

可想而知她究竟來多少次。

不過，就算她想做些什麼，所有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密集拍攝下來。

「哈囉！弓川小姐！」麻理打開屬於弓川萌的實驗區大門。

可實驗室裡一片狼藉，亂到讓麻理忍不住懷疑剛剛是不是被搶劫。好在這區勢全學園都市防御值最高的區域，大該只比理事長所在的地方低一點而已，而且，真的有人來搶的話，她剛剛在園區大門就會被攔截下來先搜身再說。

「嗚哇、小麻理救命！」

麻理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困在一大推傾倒書櫃裡的女性，她正處於伸長手都拿不到掉在地上眼鏡的窘境。

「……麻理深感同情，弓川小姐為這座學園都市的貢獻太多，她足以讓我們銘記在內心，阿門！」

「等等、我還沒死！快救我呀！」

「可是感覺好麻煩耶！妳怎麼不打電話？」

就現況來說，麻理是在睜眼說瞎話。

一名戰鬥值只有五的瘦弱研究人員被困在大量的書下，更外面有呈現平衡狀態東倒西歪的書櫃，如果動了只有兩種狀況，其一是真的被壓死，其二是在全部壓下來前逃脫。有鑒於戰五渣的前提，結果只會有一種。

那麼，麻理的內心現在是呈現這種狀態。

玩家  雲雀麻理的選擇

>>走錯房間關上門。

>>什麼都沒有看到。

>>逃走。

——噫、這遊戲對我真不友好！！！

如果弓川萌隻小女孩子在想什麼的話，肯定會如此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