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可遏止的命運

 

 

 

 

她沉默著。

 

 

看著快遞剛送來的信件。

 

 

那是一件裝有入取通知單及學校資料的淺褐色公文袋。

 

 

其實,幾天前就有好幾封和這個相似的信件被送來,內容無非是某間學校寄來的相關資料。不過,今天這封似乎有點不一樣。

 

 

先不說這份量好像比平常厚了不止一點,她看著印有寄件人和收件人的紙袋的表情沉的可怕。

 

 

我可以感覺到心臟噗通噗通的跳。

 

 

視線止不住來回在她臉上及信封上打轉。

 

 

這不是錄取通知單嗎?又不是哪送來的詛咒信件!幹麻用那麼有殺氣的表情瞧著!

 

 

我在心裡不停聒噪的同時,她無表情地將信件打開,然後仔細翻閱資料。

 

 

有一瞬間,我真的有想像裡面說不定真的會冒出什麼稀奇鬼怪的東西,甚至緊張到差點停止呼吸──雖然腦子裡的東西完全沒有出現讓我覺得有些意外。

 

 

我家只有我和她,平時除了收到水電帳單之外,其他寄來的東西都不怎友善。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剛升國一的那年,郵差杯杯明明送來的是一份扁平到讓人認為寄件者忘記放信的信封,然而,她打開來後卻冒出嗆死人的五彩煙霧,害我差點中毒而死。

 

 

好吧,回憶到此。

 

 

我不明白這只是一件普通不過的通知單的話,她為什麼不像前幾天一樣,直接將信丟給我自己看就好?

 

 

然後我跟她說,妳不是名目上監護人不用過目?

 

接著她用她那稚嫩的嗓音說,哎、這種事不是丟個骰子就能解決嗎?不要問我。

 

 

雖然對話內容沒什麼重點,不過這就像每天都要吃飯那樣是件必要的過程!

 

 

這次好像有點不妙。

 

 

好比上次我被打到遍體麟傷回家的那次。

 

 

她也是這般沉默。如果要形容那景象的話大概用「暴風雨前的寧靜」會很合適。

 

 

因為之後我被用很慘絕人寰的方式銘記一生。

 

 

「秦瑀。」

 

 

「在!」

 

 

她稚氣的嗓音很難有威嚴感,但我膽敢笑出來一定我被種在花圃裡。

 

 

「我要聯絡小孝才行。」

 

 

「哈?」

 

 

「沒事。」

 

 

雖然我很想問為什麼要連絡我哥,光要找到不知道在哪裡旅行的他就是個問題吧!不過,不是我在唬你,代理監護人小小的拳頭可是能把一面水泥牆打碎的蠻力!加上,她現在的情緒似乎不怎麼穩定,隨時有暴走的可能性,我想我還是乖乖回房間吧!

 

 

 

 

 

之後,我才明白她有多麼後悔讓我自己決定我自己的高中。

 

 

 

 

 

在時間的洪流之下,沒有任何人能扭轉命運。

 

 

我不知道,我的每一步選擇即將將我推入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七月中,暑假過了四分之一。

 

 

今年的我告別了國中時代迎向高中。

 

 

這是件很相當值得慶祝的事,尤其可以從這種尷尬的群體中解脫更是美好。

 

 

我從小能看見、能聽見別人無法察覺的事。

 

 

哎、請不要說我是瘋子或者說謊。不要因為未知而否定原本該存在的東西。

 

 

結羅說,在這邊的這個世界的人們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包括本能。我不知道她拿什麼和這邊比較,可以確定的事,結羅和我一樣。

 

 

自從玩伴知道我的異常之後,漸漸地沒有人敢跟我玩,甚至到處散播,連我不認識的人開始排擠我。

 

 

說起來,小時候的我抗壓性真的很低,常常動不動哭著回來求安慰,可是那不過自欺欺人──家裡有的只有暴力魔王而以!

 

 

她向來不會安慰人。結局通常是我被打到閉嘴。

 

 

年幼的我也曾經一個人躲在房間內哭泣,祈求哥哥和姐姐快點回來拯救我。

 

 

明明很清楚兄姐是不會知道的,我依舊不停地做夢。

 

 

 

 

 

「小瑀!」

 

 

伴隨呼喚我名字的是冰塊撞擊的清脆聲。

 

 

我抬頭,看見可能是我畢生唯一的心靈之友迎面而來。

 

 

「啊、早,阿晴!」

 

 

炎熱的日子,心靈之友約我一同逛街、看電影。好不容易從基測中解脫,代理監護人難得沒說什麼很快答應讓我出來約會。

 

 

蘇晴一身休閒的裝扮,不同於穿著制服的模樣,多了一份青春洋溢的陽光味道。或許不在學校,她將長即腰間褐黑長髮紮成兩束分別在頸間左右,不似以往隨便綁個馬尾──無論怎樣,蘇晴依舊這麼可愛!

 

 

「早,這是家裡做的餅乾。」

 

 

「謝謝,阿晴妳姐姐真的很喜歡做點心呢!」

 

 

「喜歡歸喜歡,媽媽受不了姐每次都做那麼多,害她胖了不少!」

 

 

蘇晴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的異常後沒有討厭、沒有害怕我的人,甚至願意和我當朋友的女孩。

 

 

小學時那段糟糕的回憶,蘇晴像灰色調畫裡唯一的一抹色彩,突兀的令人忍不住睜大眼睛,如果在少女漫裡,她大概會是個令我怦然心動的角色。我還記得,在學期中,忽然轉進班上的小小女孩子,她在台上睜大明媚的眼眸,小小的臉蛋笑得好燦爛,她說,因為媽媽公司調職,她們家搬來中部,請大家多指教。

 

 

那原本事和這樣陰鬱不討喜的我毫無相干的事。

 

 

可是,

 

 

──妳好,我叫蘇晴。蘇軾的蘇,晴天的晴,妳叫什麼名字?和我做朋友好不好?

 

 

或許,因為老師指定她坐我旁邊。

 

 

或許,因為陽光太燦爛美好刺瞎我的眼。

 

 

或許、或許……

 

 

不能否認的是,她是個溫柔且令人感到溫暖的人。

 

 

即使當時班上同學常有人故意在我面前和她說我的怪事。

 

 

即使我曾拿出相當惡質的面孔回應她。

 

 

蘇晴依舊會對我微笑。

 

 

當時我──直到現在也是──深深的,深深的認為,能和蘇晴認識真是太好了。

 

 

 

 

 

蘇晴拉開可以和我面對面的那張椅子坐下。

 

 

「想要看的片子都下檔了呢!」

 

 

她吸了一口飲料,遞給我電影院的時間表。

 

 

「說起來,妳應該收到入學通單了吧!」

 

 

蘇晴問了一個我沒想過的問題。

 

 

「哎、收到了!」

 

 

因此,我才慢了幾拍回答。不過,可能也是我正在很認真思考到底要看哪一部影片才沒立即反應。

 

 

雖然想要看的下檔了,既然都出來當然要好好享樂一下。

 

 

我指了指其中一部,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從小說翻拍而成。基測前好像有在書局看到那套書在做促銷活動,聽說銷售量不錯。

 

 

「收到好幾封,结羅還說如果我無法決定的話,乾脆每封標上數字拿骰子骰!」

 

 

「哎、到底收到多少呀!小瑀妳一開始沒先設定學校嗎?」

 

 

「有是有啦!只要不在這學區的高中我都填了,不過現在麻煩的事我幾乎有上……」

 

 

「那妳當初的設定有任何意義嗎!」

 

 

「嘛、至少全都不在家附近!」

 

 

「要是那間學校沒有特殊限定的話,真想叫小瑀直接來填報了!」

 

 

「也不在這個學區內嘛?」

 

 

沒記錯的話,我記得蘇晴好像沒有申請也沒參加登記分發,聽她說那間學校只接受單獨招生,所以,在考完第一次基測之後蘇晴還特地去那間學校考了一次,當天成績很快下來了。

 

 

根據前言,蘇晴當然上榜,不然也不會沒參加登記分發。這也是全班幾乎有參加第二次基測時,她很歡樂地告訴我她要和她媽媽去旅行!

 

 

「嗯嗯,不在台中喔!之後大概直接住宿吧!通車很麻煩!」

 

 

「哎──好遠的感覺喔!」

 

 

蘇晴指了另一部。

 

 

「我姐說那部拍得不好,還不如看書比較精彩。」

 

 

我應了聲好。其實,上面沒有特別讓我感興趣的片子,看哪部都可以。

 

 

「這麼說來,我應該會去Atlantis吧!雖然新生手冊上沒寫學校地──」

 

 

見還要等一個小時左右電影才開始,我又將話題拉回來。才講到一半,蘇晴忽然嗚著嘴,眼角泛出淚水,看起來相當痛苦!

 

 

但,當我一有要站起來的動作,蘇晴對我搖手表示不要,一個人往洗手間過去。

 

 

──看來是嗆到!

 

 

雖然她說不要,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喲!這不是那個愛哭鬼秦瑀嗎!」

 

 

「哎!這不是那個跟屁蟲夏立柔嗎!」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概是這種狀況吧!

 

 

洗手間的隔壁就是樓梯,可以說從小和我處於敵對的同齡少女端著套餐走上來。

 

 

好死不死和她遇見。

 

 

燙成大波浪捲的蓬鬆黑髮半紮著,連我這個同性的人也不得不說漂亮的臉蛋此時高傲無比瞪著我。

 

 

小學時,我們就認識,那時候她總是喜歡欺負我,而且不把我罵到哭她絕不停止。

 

 

「嘖!」

 

 

但是,夏立柔這次很難得沒有多說什麼,拿著餐往回走。

 

 

我深深得、用力得嘆了口氣,即使現在我學會反擊她,但童年陰影可不是那麼好消除。畢竟,那段記憶可是持續了有一年多的時間。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和我不對盤。久而久之,看到她也沒什麼好心情。

 

 

「小瑀?妳怎麼擋在這裡?」

 

 

正當我心情還在複雜當中,蘇晴為為紅著眼眶出來。

 

 

「啊?沒什麼,剛才遇到班上同學。妳還好吧?」

 

 

「嗯嗯,嗆得點不舒服而已。」

 

 

 

 

 

 

 

經過一小段不愉快的插曲,今天算愉快的一天。

 

 

看完電影,我和蘇晴去逛很久沒去的書店還有格子鋪,接著就在車站和她分開了。

 

 

「结羅!我回來了!」

 

 

我對這個時間應該在廚房準備晚餐的人大喊。

 

 

「阿晴給我餅乾喔!结羅不是很喜歡吃嗎?」

 

 

我邊脫外套邊走向裡面,順便滔滔不絕跟她說今天那部電影哪裡好看。

 

 

结羅等一下一定會嫌我煩死了,然後問我,結果呢?那個主角到底死了沒!

 

 

正當我走到一半,忽然發現客廳有人。

 

 

──结羅該不會已經煮好等我等到睡著吧!

 

 

我想著,接著打開半闔上的門。

 

 

裡面有一個小小的,我所熟悉的人影。她在和一個我不認識的人談話,但我聽不到她們談話的內容。

 

 

「结羅!」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前,輕聲吐出代理監護人的名字。

 

 

然後,

 

 

结羅小小的臉蛋忽然抬起來,玻璃珠般剔透的紅眼和我對望,則那個和她談話的白髮人影連動都沒動。

 

 

她開口好像說了些什麼,因為我完全沒聽見聲音才用好像這個假設詞。

 

 

「妳這孩子在發什麼呆,那個先生已經走了!」

 

 

哎、等、等等!走了?從窗戶出去?

 

 

「那位先生是小孝認識的人。」

 

 

结羅小孩子般的嗓音──好吧,其實她的外貌真的是十來歲的小孩子,但她真實年齡據兄姐說其實已經超過可以想像的範圍──平淡跟我說白髮人影的來歷。

 

 

「既然妳回來了,等等幫我倒垃圾喔。」

 

 

我不加思索點頭。

 

 

我以為他們談話的內容無非和哥哥有關,之後我才明白,當我選擇Atlantis之際,所有一切被扭曲的命運又開始回歸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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