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學園都市
  
  
  
  
  
  
  「好了喔,小雲雀。」
  
  穿著一件大白掛的年輕女性說著。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電腦螢幕裡正快速運算的程式,手卻拿著筆輕敲桌緣,發出不規則的叩叩叩輕音。看起來輕鬆自在。
  
  在女性面前除了一組運算用的電腦之外,立著一面強化玻璃。它分割著這邊與那邊的空間。那一邊日光燈全開,空間比這裡大了一倍,突兀的事只在中間放置了一個斜躺的圓柱裝置;和滿檔案架與機器的這邊形成一種反差。
  
  等待一串串英數雜交的程式最終的小句點出現,女人按下鍵盤上「ENTER」鍵,關閉電腦螢幕。
  
  所有的資料演算完,工作大概也告一段落了。
  
  這麼想的女性露出了一抹愉快的微笑,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伸個懶腰,發出不明所以的單詞,像剛睡起覺的貓發出咕嚕嚕的滿足聲音那樣。
  
  「是說,弓川小姐,我可以出去了嗎?」
  
  一道稚嫩的嗓音通過廣播儀器傳到這個空間。
  
  上一秒還身心全放鬆的女性趕緊提上幾分工作態度,起身繞過桌子,來到強化玻璃面前。
  
  她首先看到的是玻璃反射的模糊的自己。黑髮被紮在腦後,幾縷較短的髮絲散在頸側。不過,那應該不是她的錯覺,怎麼覺得鏡子裡面的那個人好像憔悴了不少!
  
  ──嗚嗚、不、不會吧!黑眼圈這麼深靠保養品有用嗎!
  
  「弓川小姐,我餓了!」
  
  還沒等內心的哀嚎過去,女孩子獨有的稚嫩嗓音又來催促了。
  
  被換為弓川的女性只得將想法丟到一旁,視線往下一看。
  
  那邊的地面比這裡大約低了兩公尺左右,因此,身高才160左右的她難得以俯視的角度去看。
  
  鋪滿白磁磚的空間內橫放著圓柱型裝置,而此時的圓柱已沒有前幾分那樣。圓柱中間突出一張鋪了淺綠色毯子的平台,一名女孩子站在那裏。
  
  白色頭髮,偏紅色調的茶色眼珠。身板消瘦,有點營養不良的女孩子。她只套了件淺綠色罩衫,頭仰起,看見頭上的人現身時,彎起眼,笑瞇瞇的再次說:「弓川小姐,人家下午可是有約喔!不可以遲到!」
  
  「等等、小雲雀,不要自顧自的離開呀!」
  
  女孩子跳下床,躺了一個上午的身子絲毫沒有僵硬。
  
  「可是,這是最後了吧!況且,午餐時間也到了,弓川小姐再拖拖拉拉,人家可是會直接炸了這裡喔!」
  
  「嗚……說、說的也──不對!小雲雀,下次不要在沒有指示前擅自移動!」
  
  「是、是!」
  
  女孩子回答的漫不經心,弓川只能無力看著女孩子離開白色的房間。
  
  
  
  
  嘆了口氣,名為弓川萌的年輕女性摀著臉。
  
  每次一想到以前,她總覺得那個光憑外表判斷一切的自己好天真。
  
  一年前,那個孩子剛進來學園都市時,雖然穿著的衣料質地相當好,但虛弱的模樣不禁使人連想到剛出生還站不穩的小羊。
  
  第一眼,她以為那個名為雲雀麻理的小女孩乖巧無害。這是弓川看中女孩的原因之一,但更加有誘惑的因素是雲雀麻理的能力。
  
  學園都市「製造」出能力者。以科學的方法以及機器演算,他們生產出個人的現實,進而得到超能力。因此,在滿是超能力的學園都市裡,不經由人工方式干涉而擁有能力的「原石」,相比之下相當可貴。
  
  當弓川萌得知這名孩子即將來到學園都市,她立即向自己的指導老師申請,希望可以見那個孩子一面。
  
  那個時候,十二歲多的雲雀麻理穿著一件洋裝搭著毛織背心,一手牽著一名黑髮日本男性。孩子臉色蒼白,看起來不怎麼健康,男性一派沉默,西裝筆挺,看起來像是哪來的貴族。
  
  弓川萌還記得,孩子拉拉青年的手,偏紅色調的眼神撇向剛進門的她。青年禮貌性得朝她點了個頭,另一隻沒有牽著的手,揉揉孩子蓬鬆的白髮。
  
  孩子沒有推開青年的手,只是揚起頭,毫不吝嗇給予對方近乎傻氣的笑靨。青年沒笑,弓川萌也無法想像一絲不苟的青年笑起來的模樣,但是,她可以感覺到青年身上寒冷的淚氣減少不少。
  
  如果能得到女孩子那樣子的笑容,弓川萌不禁這麼想。
  
  這種理由要是說出來,她可能會被老師說不成才。
  
  ──弓川,我看妳一定會被那個小鬼吃得死死的!
  
  前輩看她的計畫申請書列出的名字,這麼晦氣她。
  
  沒想到,前天才信誓坦坦的說那孩子有多可愛又有多可愛,後天立刻發現孩子的本性。外表是一隻可揉捏的兔子,本質卻是狡詐甚至兇殘的狼。
  
  ──前輩,來不及了!
  
  每次回想那段剛見面的日子,二十四歲的弓川萌都忍不住哀嚎。
  
  
  
  
  「弓、川、小、姐!」
  
  大約五分鐘後,門碰的一聲被打開。換了一套衣服的雲雀麻理笑瞇瞇地衝了進來。
  
  「小、雲、雀!不是說不可以這麼粗魯的開門嗎!」弓川學著女孩子喊她的腔調說。
  
  然而,女孩子絲毫沒有感道歉意,反而理直氣壯這麼回答。
  
  「沒關係,我有精準地控制力道喔!再說,學園都市內部的用品一向比外部堅固多了,完全不必擔心會不會損壞──所以說,弓川小姐,今天要吃什麼呢?我餓了!」
  
  「小雲雀,這是禮貌性問題,再說妳不用擔心器材會不會壞掉,姐姐我隨便列一張申請表,就有錢更新了……啊、不對!跑偏話題!小雲雀,在進入別人房間之前,一定要先敲門,等裡面的人允許後才能開門,知道嗎!」
  
  「可是,是弓川小姐的話,一定會讓我進去,論結果來說,不是一樣嗎!」
  
  ……很好,弓川呀弓川,對方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子,冷靜!這時候該發揮大人的沉著了!
  
  「所以說,小雲雀,一開始才說這是基於禮貌性得問題。」
  
  「是、是!我知道了,弓川小姐!」
  
  孩子的回答一向這般。看似禮貌、乖巧的回答,實質只把它當成廢話。
  
  雲雀麻理笑瞇瞇瞧著弓川,等待對方發話。
  
  弓川嘆了口氣。
  
  即使反駁那孩子的話,她也不會向其他孩子一樣惱羞成怒,或者不開心,雲雀麻理只會順著她的意思回話,但心裡一絲同意都沒有。
  
  弓川拿起趁女孩子換衣服時列印下來的資料,說:「小雲雀,想吃什麼呢?」
  
  「都可以喔!」
  
  「這麼說有點讓人困擾呢!吃咖哩飯如何?」
  
  「那吃義大利麵好了!弓川小姐!」
  
  「……」那為甚麼不一開始就說呢!弓川在心裡低咕著。
  
  以以往經驗看來,若是開口說出這句話,女孩子一定有成千上萬的理由──所以說,弓川開口妳就輸了!
  「……走吧!小雲雀。」
  
  
  
  
  ※
  
  「啊啦!好久不見,舍監小姐!」
  
  雲雀麻理衝過教學區旁的一排樹蔭,爽朗地向走到一方的年輕女性打招呼。
  
  而後,雲雀麻理收到的卻是舍監小姐嚴肅說不要在校園內奔跑。
  
  她不甚在意地嘻嘻哈哈應了聲好,可是,依舊沒有停下步伐。
  
  
  
  
  夏日午後的陽光正烈,離開第七區實驗設施時,弓川萌不免要她記得抹個防曬之類的東西。一邊說著臉上的黑眼圈怎麼辦,一邊往雲雀麻理身上塗塗抹抹,防曬乳冰冰涼涼的弄得她不斷發出笑聲。
  
  弓川萌很清楚雲雀麻理一定會嘴上說好,到時曬傷她就知道那孩子一定沒有照她說的做。所以,不如親自動手。
  
  ──弓川萌不知道的事,如果是一年前剛到學園都市的雲雀麻理,她肯定在女性伸出手來之前不著痕跡躲避所有的接觸。
  
  一年後的雲雀麻理,僅眨了眨紅茶色澤的雙眼,發出笑聲,像個玩脫的十四歲孩子。
  
  
  
  
  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
  
  如此簡單、如此痛苦。
  
  無論性格在怎麼乖僻的孩子,菱角一定能一點一滴慢慢磨平。
  
  
  
  
  ──好吧,對她來說只不過是好好地接受人家得好意!
  
  雲雀麻理在不知不覺中將弓川萌劃到她的線之內,但僅此而已。對於警戒心相當玩強的她而言,把一個陌生人當成熟人可是一件巨大的改變。
  
  
  
  
  花了十分鐘的時間,雲雀麻理終於在圖書館內找到她想找的人。
  
  常盤台,典型的貴族學校,不只擁有廣大的校園,僅200人左右設備也相當完備。看圖書館就明白,據說常盤台的藏書可是學園內所有學校中藏書第一。獨棟建築,內部附有影音室、自修中心等,光比藏書量簡直可以媲美國家圖書館。
  
  「小美琴!」
  
  看見自修室裡的一抹淺咖啡色短髮,雲雀麻理幾乎忍不住想直接衝過去,可惜,圖書館內禁止奔跑,否則可怕的館員會把她趕出去。
  
  和雲雀麻理同樣一身款式。白色短襯衫,夏季薄灰背心和短裙。被麻理喚為小美琴的女孩子回首,先是一愣,而後和上正閱讀的書本。
  
  「麻理,妳來了。」御坂美琴扁起嘴角,說著麻理怎麼這麼慢,她都快餓死了!
  
  麻理彎起紅茶色澤的眼睛,笑咪咪將全部的過錯推給研究人員。
  
  「不過,小美琴,還沒到三點點心時間就餓了,這樣子吃下去可是會胖的喔!」
  
  「才、才不會!現在正值發育期,不差這頓!」
  
  「唉呀唉呀,這麼說,小美琴是打算增加脂肪囤積嗎?從遺傳學看來,小美琴可是有相當優良的基因呢!」
  
  「啊!等、等等!哪來的優良基因!」
  
  「美玲小姐的胸圍可是令我感到欽慕呢!真希望長大後的麻理也可以有那麼傲人的胸圍!」
  
  「妳怎麼跟人家的媽媽認識的啦!」
  
  「欸……說來話長……啊,圖書志工在看我們了,小美琴小聲點!」
  
  這麼說得麻理逕自雙手摀住美琴的嘴。絲毫不理會對方激動的模樣。
  
  「走吧走吧!我最近在地下街發現一家超好吃的冰淇淋喔!」
  
  如果不是麻理以人工方式堵住美琴的嘴,對方現在可能會大吼大叫,然後可怕的管理員就會出現!接著她們兩又可能會被抓去當免費勞工!
  
  
  
  
  ※
  
  一年前,父親和母親將她送入學園都市。
  
  那個號稱擁有世界上最頂尖科技的地方,想必,醫療技術肯定不會是次等的。醫療的突破總是伴隨科技。
  
  
  
  
  雲雀麻理是原石。以學園都市的角度來說,她是未經人工干涉而獲得能力的能力者。雖然在外界眼裡,超能力者就是超能力者,沒有分人不人工。
  
  六歲以前,雲雀麻理因為不當使用能力而造成反噬效果,只要她一使用能力,同時必定對自己造成一定傷害。
  
  被父親和母親收養後,雲雀麻理雖大大降低使用能力的機會,但是之前所累積下來的傷已對身體造成一定影響。
  
  為了不讓情況更加嚴重,她被送到日本科技──全世界科技最頂尖的地方,學園都市。
  
  
  占地東京一半大的面積,擁有兩百三十萬人口,且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比例為學生,故名曰「學園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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