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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4
  
  
  
  道別方向感極差的綠髮先生,我尋著熟悉的街道回去。麻當的店買在53GR,離中心不近不遠,也可能這個原因我們的店才會無法生意興隆,來得人盡是初露面的海賊抑或老顧客,能坐滿整半個店就不錯了!
  
  像在13GR的夏姬姐──麻當和雷利先生的朋友,把店開在無法地帶最為嚴重的地區,生意好不過毛毛躁躁的客人多了些。
  
  她說,麻當那個老頭子向來過得輕輕淡淡,有些許錢可過活就心滿意足。被麻當養了兩年左右,儘管我多麼討厭和人深入認識,也知道如果麻當哪天跟我說『西芙、把這酒多滙些水』,這個麻當肯定穿越來的!
  
  他是仙人。
  
  即使住在物資匱乏的高山上,依舊能將每天活得顯明快活。
  
  我不一樣。
  
  我沒有辦法忽視周遭人──儘管是個陌生人──的視線與思想。說來可笑,討厭和人接觸的我比誰都還要在意環境給予我的影響,我討厭人們眼中的鄙棄、我討厭人們眼中的虛榮,甚至,會懷疑他們對我微笑是否別有所圖。
  
  雷利先生常跟我說,這樣的我活得太累,壓抑自己,畫地為限,接著,世界就縮小了。
  
  因為,我沒有辦法遺忘過去。
  
  它深深刻在我的骨子裡,刻骨銘心。
  
  我沒有辦法遺忘──
  
  我記得剛失去母親的我。年幼的我。
  
  
  
  
  當我再次醒來,睜開眼是黑漆漆的室內,混合著難聞的味道。令人忍不住反胃的味道。
  
  「還真的醒來了,小ㄚ頭。」
  
  耳邊盡是低語模糊的聲音,有人推了推我的胳膊,我抬頭想要看清楚是誰,可惜太暗了,我只能憑著對面溫熱屬於人的氣息判斷至少是個人推我。
  
  「快吃一吃,替妳留的。看妳剛被抓到這裡,好心幫妳留一份。」說著,他往我的手裡塞了一塊東西,「快點吃,要不然被發現可不管我的事。」
  
  應該是麵包。
  
  硬硬的、沒有味道、沒有牛奶,這應該是麵包。
  
  媽媽曾經嘗試自己烤麵包,可惜她似乎沒有家政能力,烤出來的東西黑漆漆的還有怪味道。當時,我以為那是巧克力,竊喜媽媽沒有注意偷吃幾口,誰知道那個東西難吃要死──手上的東西大概是那個東西。
  
  我這麼想著,遲遲不開口吃掉。
  
  「……媽媽………」
  
  「啊?」
  
  「我要媽媽!」
  
  說著我就哭了出來。
  
  然後惹來管事的人,所有人都閉上嘴遠離我,昏暗的室內之中,我聽見鐵鏈被粗魯扯開的聲音,對方的步伐有些急躁,而後刺辣的疼痛感突如其來,那個人打了我一巴掌。因為實在太突然了,年幼的我止住哭聲,睜大眼睛,眼裡盈滿淚水,看不清前方。
  
  然而,
  
  事情並沒有這麼結束。
  
  我停止嚎啕大哭並沒有因此改變什麼。
  
  對方拿出長鞭,便是一頓毒打。
  
  沒有人救我。
  
  ──明明上一秒還有人好心地分享我食物,但沒有人阻止對方的行為。
  
  無論我如何哭泣、無論我如何哀求,直到我連疼痛都感覺不到為止。
  
  媽媽教會我的是有獎有罰,這個世界讓我體認身處卑下就是賤命一條。
  
  來到這個世界,我只哭了那麼一次。
  
  哭,並不會改變些什麼──我明白了。
  
  8歲的我了解沒有母親的我只能獨自挺起腰桿,任風吹雨打。不是死,那麼就是茁壯成長。大樹倒了,曾在底下受之恩惠的小草必須認清現實。
  
  
  
  過去可以使人成長,亦可使人退化。
  我只是不幸的,選擇另一條昏暗的道路。
  麻當看的前方、雷利先生看的前方、波特卡斯看的前方,西芙我僅是恰恰偏移視角罷了。
  
  
  
  16歲那年,麻當死了。
  
  那個一頭灰髮,笑容算親切的老人硬生生離開。雷利先生和我簡簡單單替麻當辦了葬禮,來的人沒有多少,除了幾個老顧客和麻當在此安定下來前的老友。
  
  土埋上,立下墓碑,一個人生的存在就那些。
  
  稀少的可憐。
  
  我赫然懷疑我活下的理由。
  
  母親牽著我的手在狂風狂雨之中斷裂,而我仍拚命的求生。閉緊雙唇,不讓剩下來的氧氣流失,可活著的人是無法不呼吸的。我記得,深刻到彷彿那段記憶刻印在靈魂裡。黑色的海水完全不溫柔,冷得刺骨。最終,在失去記憶前,我敗給大海、敗給生理本能的反應,吞下海水,氣體在海中形成有大有小紛亂的氣泡向上劇烈升起,白色朦朧的光暈在上,模糊不堪。
  
  等我發現我仍活著,我感到慶幸。
  
  ──而現在,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母親死了、麻當死了、他也死了。
  
  而我,為什麼活著?
  
  
  
  我覺得大海很可怕。
  
  然而,麻當說大海就像他的兄弟。
  
  麻當死後,我沒有停止收拾好店裡後去看海的習慣。他會牽起我終年冰冷的手,對我溫柔一笑,儘管混濁的雙眼裡半點情緒都無法明確表露出來。
  
  外面除了月光之外無其他照明器,我們緩慢朝向浪潮的聲音前去。
  
  我不曾說過我害怕,但他粗糙的手總緊緊地用力握住。
  
  他說,看海就像在品嚐回憶。18歲上船,在海上漂泊近40年載,有風有雨、有生有死,他的一生最燦爛美好的時光在海之上。
  
  
  
  一起一伏,映著月光,沒有規律閃爍著。
  海浪的聲音。
  我曾經以為那個聲音會是永遠的夢靨。
  
  
  
  這個習慣我保留著,完全沒有打算將它從每日的行程中刪除。
  
  我打開房間門,打了個哈欠,房間裡的溫度比室外暖上幾度,正舒服著。將早報丟在桌上,窗外的天藍了,我瞇起眼覺得有些刺眼,接著二話不說拉開被子一角,整個人鑽了進去。
  
  晚安,願我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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