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Land

序2

陸萍以為下一秒她會感受到疼。會痛到想痛罵的那種疼。

可，

原本以為會聽見自己身體墜落響起的悶哼，原本以為會聽見周遭同學的驚呼，原本以為自己會忍受不了痛而抓狂……她愣愣的睜開眼來。

眼前是某個人家的玄關。

前面站著兩名女孩子，兩個人年紀比自己弟弟們還要小些，她們睜大眼睛歪著頭。

是那種看見陌生人的眼神。

－－她自己為甚麼會在這裡呢？

「是客人？」左邊的女孩提出疑問。

「是客人。」右邊的女孩子肯定的說。

而後，

「『四月一日！客人來了喔！』」

幾乎相同的音色相疊在一起。

陸萍想起了弟弟們。

「好．小多、小全，帶客人進來喔！」

＊

她曾經在夢中見過這名女孩子，並且和他對話過。

和自己相似的臉龐，但是對方留著一頭非亞裔的燦爛金髮，紮成雙股辮，垂在胸前。笑起來有點傻憨、很可愛。

照片中是那名女孩子偶而一回頭被照的。明顯是偷拍。

陸萍又更加不安了。她懷疑自己被綁架，那個女孩子也是。

名為『四月一日』奇怪名字的少年彷彿能聽見露萍所想的，輕輕笑了出來。

「才不是呢，我綁妳能做些甚麼呢？」

陸萍因為心中的事被看穿覺得臉頰燙了起來。

「那孩子應該跟妳說過，她的名字叫『奧村櫻』。」

－－妳、妳好，打擾了，妳是我的雙生命星嗎？

－－啊、太、太緊張就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奧村，奧村櫻。

以花為命名的女孩子笑得相當柔和。

陸萍以為只是個奇怪的夢罷了。

「奧村櫻、雙生命星。」

陸萍吐出那個夢之中，印象最為深刻的兩個詞。。

「這麼說來就簡單些許多了。」四月一日停頓下，才接著說：「那孩子背負著『毀滅與終結』的命運，而妳是『創造與誕生』。為了不讓『世界』會滅，櫻選擇犧牲自己的靈魂填補世界。

然而，『世界』並沒有因此停下毀滅。」

「……等等，你有妄想人格？中二病？」而且還是病得不輕的那種。

四月一日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管你相信與否，妳到這個地方，定有她的理由。

櫻那孩子希望世界存活，但並不希望看見妳和她一樣，陷入永不止盡的輪迴之中。所以妳必須選擇，她付出了代價，給予妳選擇的機會。所以妳才會來到這個地方，『創造與誕生』妳願意背負嗎？背負這永無止盡的時間與空間，讓『世界』回歸正軌。」

－－妳，願意背負嗎？

「雖然我不太懂四月一日先生妳說的內容啦！總而言之，以我接受到的訊息，

一、世界要滅亡了。

二、有個人為了阻止上面那條，拿自己的命去賭。

三、我據說有拯救世界的力量。」

沒有比這個更加瘋狂了。

如果這是現實，那所謂的虛幻又何在？

＊

「陸萍？」

金屬梯子衰落碰地的聲音很大。

「喂、陸萍！」

楚辛提著心小心翼翼呼喚著。他的同班同學從梯上掉落，但掉下來後連一句哀號都沒有。

－－太不正常了！

「欸、楚辛，陸萍呢？」或許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眼花，霍曉明吶吶問著。

楚辛吞了口口水。沒有回答。

他發不出聲音來。

因為，眼前的一切太過不切真實了。

他們並沒有看見原本該從梯上掉下來的陸萍。

完全沒看見。

一個好好的人……

她，消失了。

＊

被四月一日喚為小多、小全的女孩子端上甜點和熱茶。陸萍說了聲謝謝。

「為甚麼會知道世界會毀滅？」

她提出疑問。

「還真犀利的問題。」四月一日喝了一口茶，「這個問題，即使我有辦法回答，以現在的妳也不可能支付得了。不過，與『世界意志』息息相關的妳們，在某天或許會知曉。」

「那麼，為甚麼是我呢，我和奧村櫻小姐為何會擁有那種力量？」

「因為『世界意志』在很久以前布好了局。」

「如、如果，我說我才不想拯救世界呢？世界，會怎樣呢？」

「崩毀，以及消失。」

「還有多久的時間？」

「大概還有一小時左右吧。」

「等等呀、至少給我三天的猶豫時間吧！」

「那麼，陸小姐先吃羊羹吧，配上熱紅茶感覺很不錯喔。對吧，小多、小全？」

四月一日身旁的兩個女孩子對看了一眼，露出笑容，精神百倍回應。

「『是的！』」

有一瞬間，陸萍覺得他們不是在談論關於世界毀滅這個嚴肅的議題。

－－緊繃感也確實減緩不少。

她拿起精緻的白瓷杯，裡頭宛如紅寶石色澤的紅茶，看起來非常漂亮。她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伴著淡淡香味，非常迷人，而且令人感到舒適。

「非常謝謝。」她朝眼前三人道謝。

＊

「等等、學長們這可不是四月一號喔！不不，就算是四月一日也太過火了！」

被廣播叫到學生會的陸颯嚷嚷著。

如果不是導師和教官在場，他說不定真的跳上桌和那些長自己一歲的前輩們打一架。

長姐如母，再說老爸老媽一年都不在家中，他們比一般家庭的兄弟姊妹更加親近。雖然，阿姐手上暴力了點，但只要他和小雲受了甚麼委屈，她一定會讓對方加倍奉還。

這樣疼他們的姐姐，為甚麼從他們口中說出這麼可怕的話。

「陸學弟，你先冷靜下！」身為當時目睹狀況之一的楚辛心有餘悸回應，他吞了吞口水，發覺每說一個字心理負擔更加重。事實實在太過虛幻，即使眼見為憑，但自己依舊相信不了，「沒有騙你，而且也沒騙你的必要性呀！真的，你看，教官和老師都在場，總不可能連他們也跟著騙你！」

他自己說的每個字都是真實，可他無法相信。

－－那是真的嗎？

「那、那那麼，姊姊，我們的姊姊呢？」

陸雲咬咬嘴唇，說出在場每個人心中的疑問。

－－陸萍呢？

那個應該從梯上摔下來的女孩子呢？

沒有人可以回答。

＊

陸萍吃下最後一口點心。

她已經下定決心。

－－所謂的世界毀滅，和她一點而關係都沒有。

十六年的短暫人生，她只是一個女學生而已。再不然就只是弟弟們眼中無所不能的長姐罷了。

那麼，

「所謂的世界毀滅，是只所有的『世界』吧，當然，包括我所居住的城市。」她在思考，努力的思考。「『我的世界』也會消逝。我的弟弟們、我的朋友、我的父母、我的家，這些，會不見－－所以，即使我選擇回歸原本，當作我們之間沒有這段對話，一個小時之後，啊、現在說不定連一個小時都沒有，我，也會消失。」

自己所珍視的一切，在自己所知道的未來，會以自己無能為力的狀況下不見。

「那麼，我根本別無選擇嘛！」

陸颯那個傢伙放話說她要成為世界首富。

陸雲說他想當獸醫。

「我沒有辦法在知道自己能拯救自己後，放棄掙扎。」

整個世界太過沉重，那麼，為了自己的世界，陸萍可以肩負起來。